第(2/3)页 “甚好,甚好。那老奴就先回去复命了。” “多谢公公。” 送走了宣旨的太监,吴三桂一个人呆呆地坐着。平西亲王,这是吴三桂以前多么渴望得到的荣耀啊。清朝的国策是异姓不封王,可是新登基的九岁皇帝康熙,却给他封了亲王!这对一个汉人来说该是多么大的厚恩啊。可是吴三桂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他脑子里还是想着觐见永历的事情,“奈何作贼”,这四个字太沉重了,压得吴三桂喘不过气来。 永历帝来昆明已经七天了,每天来旧挽坡的人都是络绎不绝。 “父皇,您在写什么呢?”太子朱慈烜一听永历是要给吴三桂写信,便有些着急。 “有什么不妥吗?”永历见太子来了,挺高兴的。 “那还用说,吴三桂是什么人那,那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汉奸,卖国贼!他把我们大明害的还不够惨吗,这天下就没有比他更不知道廉耻的人了!”朱慈煊气愤地说。 “朕看他可能也是身在满营心在汉吧,和洪承畴一样,多少都有些身不由己,也许都有自己难以言说的苦衷吧。” “您就是心太善,把人都往好处想。我看他们啊,未必能理解您这份好心肠,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死马当活马医吧。”永历无奈地说,“对了,晋王李定国那有消息了吗?” “没有,只听说晋王率兵去了景缐一带,准备走交冈、交趾,入广东。” “哎,晋王真是大忠臣呐,对咱们大明那是忠心耿耿,可惜了,如果不是孙可望叛逃告密,以晋王用兵之才,断不至于败的那么快。”永历不无感伤地说到,“朱术桂那边怎么样了?” “听说宁靖王朱术桂已经航海到达台湾了,国姓爷郑成功亲自拜见了他,尊为监国。” “噢?这么说朱术桂他已经监国台湾了?那我们大明还有希望了!”永历兴奋地说。 “是啊,宁靖王他还带去了父皇您的圣旨,封郑成功为潮王。但郑成功坚辞不受,仍称延平王。郑成功收复台湾后,改台湾为东都明京,奉永历年号,称招讨大将军,坚持抗清。” “好!好!郑成功坚持抗清,我大明绝不会亡。真是后悔当初没有听李定国的话,航海去台湾。结果误蹈缅甸死地,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永历难过地说,“还有卜弥格呢,有消息吗?” “不迷个?”朱慈煊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永历,“父皇,您在说什么?” “朕说的是西洋传教士卜弥格先生。” “哦。”朱慈煊恍然大悟,“您说的是他呀,我总觉得这个夷人怪怪的,整天口中念叨‘上帝’、‘礼拜’之类的词,听也听不懂。他临别时,儿臣看他小心翼翼地收好您和皇太后写得国书,再三向我保证此去要向罗马教廷去求援,到时十字军一到,定可解我大明之危难,说的动情了还留下了眼泪。儿臣看啊,他就是一骗子,肯定早带着国书,不知道跑哪里去卖钱了。” “他不会的,虽然朕也听不懂他说的那一套东西,但朕觉得这个人对我们大明是很有感情的,只是可能苦于路途遥远吧,一去也是杳无音讯。”永历叹息道。 说话间永历已经将信写好,“高将军,就有劳您把这封信亲自交给平西王吧。”永历招呼守在门外的高得捷,因为在缅甸时是高得捷最后把永历背上了岸,尽管是敌将,却也觉得亲近些,“麻烦告诉平西王,朕想见见他。” 高得捷将信收好,并不多说话。 自从把永历帝押回昆明以来,吴三桂就没有过过一天消停日子。每天都是成千上万的市民前来拜谒永历,又是捶胸顿足,又是哭哭啼啼,弄得吴三桂焦头烂额。更加过分的,先是匡国公熊皮绝食抗议。此人听说永历被俘,连续7天绝食,吴三桂把他抓来,他就大骂吴三桂。吴三桂无奈,熊皮继续绝食,又过了7天才死,同死者11人;继而原明朝户部尚书龚彝,自备酒席,朝见永历,遭到守卫阻拦。他厉声说,这是我的君王,执意要见。吴三桂无奈,只好让他去见。他在永历的堂上设宴,行朝拜礼,向永历进酒。永历见状痛哭不能饮酒,龚彝就跪在地上大哭。他再三向永历劝酒,永历本不善饮酒,但只得勉强饮了三杯。龚彝跪拜不止,随后竟一头撞地,脑浆迸裂而死,永历见状,几次哭死过去;最后,有满洲正蓝旗京章厄尔特与邵尓代等人,打算劫持永历到陕西,立为君主。有叛徒向吴三桂告密,吴大为震惊,赶忙前去镇压,将谋反的厄尔特等两千余人全部处死。 这三件事的接连发生,让吴三桂非常难堪。 “都在向本王施加压力!”吴三桂气的直拍桌子。 这时,高得捷走进了吴三桂的营帐中,“王爷,永明王托我给您捎话,他说想见您。还有,他还写了封信给您。”说着,把信轻轻放在了吴三桂的案头。 “不见,不见!”吴三桂都快被逼疯了,他哪里还敢再见永历,“得捷,你也给我添乱,你不知道永明王是什么人吗,他是朝廷的钦犯呐,你还敢收他的信,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现在都在给我施加压力,想让我放过永历,朝廷上上下下都在盯着我,这怎么可能!现在真是骑虎难下,早知听洪承畴大人的了。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吴三桂长叹一声。 “王爷,您可以上奏朝廷啊。” “上奏朝廷?上奏什么?”吴三桂不解地问。 “如何处置永历啊!把这个压力甩给朝廷。” “妙啊!”吴三桂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好计策,这样我就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朝廷,到时候朝廷说杀那就杀,说押往京城就押往京城,这样就和本王没有关系了!” 高得捷附和道,“对啊,这样天下人也知道王爷您的为难了。” “嗯,不错。你脑子挺灵光。”吴三桂终于有了笑容,“把信拿来吧,我看看写了些什么。” 高得捷把信拿给吴三桂,吴让高得捷读,于是高得捷展开信,读了起来: “将军本朝之勋臣,新朝之雄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疆,烈皇帝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逆肆志,突我京师,逼死我先帝,掠杀我人民。将军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原未尽泯也。奈何清兵入京,外施复仇之虚名,阴行问鼎之实计。红颜幸得故主,顿忘逆贼授首之后,而江北一带土宇,竟非本朝所有矣。南方重臣不忍我社稷颠覆,以为江南半壁,未始不可全图。讵鸾舆未暖,戎马卒至。闵皇帝即位未几,而车驾又蒙尘矣。闽镇兴师,复振位号,不能全宗社于东土,或可偏处于一隅。然雄心未厌,并取隆武皇帝而灭之。当是时,朕远窜粤东,痛心疾首,几不复生,何暇复思宗社计乎?诸臣犹不忍我二祖列宗之殄祀也,强之再四,始膺大统。朕自登极以来,一战而楚失,再战而西粤亡。朕披星戴月,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朕于贵州,奉朕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国无争矣。乃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勋,督师入滇,犯我天阙,致滇南寸地曾不得孑然而处焉。将军之功大矣!将军之心忍乎?不忍乎?朕用是遗弃中国,旋渡沙河,聊借缅国以固吾圉。出险入深,既失世守之江山,复延先泽于外服,亦自幸矣。迩来将军不避艰险,亲至沙漠,提数十万之众,追茕茕羁旅之君,何视天下太隘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竟不能容朕一人哉!岂封王锡爵之后,犹必以歼朕邀功哉!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朕不能身受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能。将军既毁宗室,今又欲破我父子,感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恻耶?将军犹是中华之人,犹是世禄之裔也。即不为朕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即不念二祖列宗,独不念己身之祖若父乎?不知新王何亲何厚于将军,孤客何仇何怨于将军?彼则尽忠竭力,此则除草绝根,若此者是将军自以为智,而不知适成其愚。将军于清朝自以为厚,而不知厚其所薄,万祀而下,史书记载,且谓将军为何如人也。朕今日兵单力微,卧榻边虽暂容鼾睡,父子之命悬于将军之手也明矣。若必欲得朕之首领,血溅月日,封函报命,固不敢辞。倘能转祸为福,反危就安,以南方片席,俾朕备位共主,惟将军命。是将军虽臣清朝,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厚恩矣。惟冀裁择焉。”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王爷,读完了。”高得捷见吴三桂半晌不语,说到。 “哎,不可能了。”吴三桂叹息一声,“得捷,你这就草拟给朝廷的奏疏吧,记得把这封信也附上,免得朝廷怀疑。” “是!”高得捷领命而去。 不可能了,确实,吴三桂听完永历的信后,内心是非常纠结的,特别是信的最后,永历几乎是在向他哀求,更令吴三桂羞愧难当。“唉,要怪就怪天不佑大明吧!” 经过连续几件事,特别是京章谋反,吴三桂感到事态严重,忙命人把永历另行安置在世恩坊,也就是故崇信伯李本高宅内,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吴三桂本想将如何处置永历这件棘手的事情,上奏朝廷,甩给康熙。可康熙也不傻,回旨谕令,“命恩免献俘,着平西王独断处置。” 吴三桂这下傻了眼,他本想借上奏之机将永历交给朝廷处理,顺带也兑现了他对永历“还见十二陵而死”的承诺。可如今,朝廷下令,就地处置,所谓“处置”“处理”,其实就是“处斩”,但康熙不明说,他自然不想背杀害明皇的恶名,所以这个黑锅就得吴三桂来背。他想到了秦国名将白起,在长平之战中俘获赵国降卒四十余万,连上十几道奏疏给秦昭襄王,请示如何处置。但秦昭襄王就是不给明确答复,只说前线一切事务由白起专断,同时又不给白起运粮,逼白起坑上降卒,最终使白起落得个“人屠”的恶名。 如今,同样的困局摆在吴三桂的面前。他很明白朝廷的阴险,可也只能哑巴吃黄莲,谁叫你是亲王呢?权力越大,责任也越大。吴三桂思前想后,除了杀永历之外,别无他法。 四月二十五日,是执行死刑的日子。吴三桂派心腹吴国贵、杨坤等前往永历住处,将永历、太子一行人押往篦子坡。刑场被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大家都赶来为永历和太子送行。 永历低头不语,太子朱慈煊却昂首挺胸。 “大明百姓们,”太子毫不畏惧,慷慨激昂,“今天,虽然满清的狗官杀了我们,但大明并没有亡。宁靖王朱术桂已经监国海上,国姓爷郑成功依然在东南坚持抗清。” “住口!”刽子手想呵止朱慈煊,但无济于事,围观的百姓纷纷落泪。 “大家不要哭,正义终会得到伸张的。吴三桂,你个卖国贼,身为汉人却为清人卖命,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哈、哈、哈......”朱慈煊放声大笑。 “行刑!”刽子手面红耳赤,用弓弦将永历、太子勒死。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