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喜嫁-《大魏逸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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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便乘着马车缀在前头一群迎亲的人后头,一路喜乐,招招摇摇,秦珂坐在马车里,脸上听着听着不由露出愉悦的笑来,清黑的眼睛亮晶晶的,尽管花奴易容时将她上翘的眼角往下描了描,可此时笑起来,依旧微微上挑,显得又狡黠又淘气。

    成箦不知不觉就把目光放在她的脸上,竟一时出了神,脑中一会儿想起两个时辰前她在他面前捂着脸流眼泪的样子,一会儿想起她生气地冲他嚷嚷,忽一会儿想起她微笑自得的模样,后一秒又觉得她还在他怀中,眼泪透过衣服烫在他的心上,这感觉让他突然回过神来,慌忙将目光从秦珂脸上移开,心中愧疚顿生。人家一个才尚未及笄的小姑娘,竟由得他在这儿想东想西。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如坐针垫。

    秦珂没有注意到成箦的异常,马车一停下,她连忙掀开车帘伸出头去,只瞧见宅子门口挤着一大堆的人吵吵嚷嚷,大门还紧闭着。

    “怎么还没有开始打新郎?”她扒着车窗扬着头想看到人群里头。

    坐在车前的花奴闻言回道,“得等好一阵子呢!林郎还得想法子敲开大门才是。”

    果然林晃下马上前敲门,身后有几人开始一齐大喊,“贼须来打,客须来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喊声能惊了这一片儿。秦珂愈发兴奋,她越性跪在马车的坐凳上,将半个身子都伸出车窗。

    天色将暮,红彤彤的日头坠在西天,红霞笼罩了半条街,秦珂被这喜悦轻松的气氛所染,她的脸庞往日夕的方向迎了迎,这一瞬,她似乎忘记所有的不愉悦。

    那边林宅门外,林晃与几位做傧相的友伴已应了门里妇人的要求,答了问题,吟了诗句。大门哗啦一声开了,迎头大棒赫然而出,秦珂笑嘻嘻地瞧着几位傧相护着身着喜衣的林晃假模假样地挨了几下子,还唉唉地大声地嚷疼。后头围着一大群哄然着拍掌叫好。这方才打歇,又上来两个妇人,一个捧着酒壶,一个举着酒杯,硬是灌了林晃几杯下去。

    一大群郎君被折腾了这半晌,终于挤挤嚷嚷地被放进了大门。

    秦珂又瞧了一会儿,将头缩回来,对着一直安静斜坐在车厢里的成箦微微一笑,“我看到啦,里头我可是瞧不着了,咱们回去吧。”

    成箦其实一直瞧着她看,看她将身子缩回来,才假装举杯饮茶,做出这一副淡定镇定的模样,方才看见她微笑的侧脸,眼睫在夕阳下微微颤动,黑瞳里的脉脉柔光,心脏早就缩了又缩,颤了又颤,还涌上不知道如何描述的苦闷与憋屈。

    他大概已是晓得自己多了什么心思了。他活了一十九年,头回生出这种情愁,对象还是一个年方十三的小姑娘。可这种心思,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如何就起,如何就消散的。他烦闷地捏了捏额角。

    此刻对面的秦珂,她什么都没想。她的身体很累,心却是轻松的,虽然还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可这都不重要了,前世最放心不下的亲人都活得很好,她,也想活得好一点,就像刚刚一样,她感受着暖风拂面,落日美景,若是她一直沉浸在过去里,这些就错过了。那些痛,临死前的挣扎……就让它们,这么淡去吧。她又有了疼爱她的亲人。

    新宅中只余下正在忙碌的仆役和婆子,一路行来,个个脚步匆匆,成箦在垂花门前停下,转身看着跟在后头的眉眼明显轻松的秦珂,从怀中递出一个长颈瓷瓶来,“这是调好的药水,倒在盆子里,和着热水将脸上洗净就行了。”

    秦珂伸手接过,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公子啦~”她摘了头上的青布帽子,有几缕发丝随着帽子地脱落掉落在脸庞,很有几分洒然的意味。她随意地将帽子揉一揉,冲成箦行了礼,“公子,我走啦,你可别告诉姐夫我今天出去过。”她笑道,“秘密,行吗?”

    成箦心中很复杂,她与他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可是这种要好又十分地不对劲,她在他面前怎么就从来都不会害羞一下呢?他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道,“我不会说的。”

    秦珂得了保证,又是一笑,转身就往后院走了,成箦在身后瞧她缓缓走了几步,当真是行如娇花若大家闺秀,可没有几步,那个身影就蹦蹦跳跳起来,绕过照壁,一眨眼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就像她从此慢慢长成,养在深闺里,哪怕暗地里再纯出天然的明媚,他怕也是见不着了。再过那么两年,他回到南梧去,她嫁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相隔千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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