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陈标不是劝降,也不是扰乱自己心智——这样的人,不屑于做这样的事。 张士诚明白,陈标只是英雄惜英雄。 或许,也是朱元璋借陈标的手英雄惜英雄,否则陈标不敢单独和自己写信。 可知道了这些信是真的,知道自己麾下那些歌功颂德的心腹们都是别人派来腐蚀自己的人,现在又能如何? 他又想起了一个最先被他厌弃的心腹谋士,罗本罗贯中。 “主公,为什么你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做出最错误的选择?” 张士诚仰面躺在地上,一只手盖在眼睛上,遮住正月初四刺目的太阳光,大笑出声。 平江城内,一处小巷子中,罗本扶着老师施耳,两人也面向应天的方向。 施耳道:“朱元璋这时候应该已经登基了。” 罗本道:“嗯。” 施耳道:“我已经老了,没精力再投他主。你还年轻,朱元璋若征召你,你就去吧。” 罗本倔强道:“不去。” 施耳苦笑着摇摇头:“我原本以为朱元璋是暴君,但现在想来,暴君也可以是明君。你应该去。” 罗本道:“朱元璋或许真的是明君,但他麾下已经有许多贤臣,有我没我都一样。我只想坚守我的抱负。” 择一明主,从一而终。 如凤凰择梧桐,若梧桐枯萎,则凤凰泣血,再不返回天空。 说愚忠也罢。人这一辈子总会坚持一些愚蠢的事,这才是人。罗本知道这样不理智,但人不理智的时候多了,不差这一次。他不过是遵循本心而已。 施耳再次摇摇头,道:“回去吧。以后你若改了主意,也不要羞耻,尽管去。跟随明君,不丢人。” 罗本哭笑不得:“老师你放心,我不是会为了面子死撑的人。” 他只是即便离开张士诚,也视张士诚为主。 张士诚堕落,他不会助纣为虐,但也不会去张士诚的敌对阵营做官。 仅此而已。 …… 甘肃宁夏府路(此时宁夏属于甘肃行省)。 陈标到达大运河尽头之后,仅仅两日便攻下大都,大大打乱了扩廓帖木儿和元太子的计划。 朱元璋亲率大军西进,一路连克山西数座城池,一直打到冀宁(大同)。 元太子指责扩廓帖木儿此次战略失败,与扩廓帖木儿再次分裂。 扩廓帖木儿退守甘肃宁夏,元太子退守应昌路(今内蒙古赤峰市)。 徐达对朱元璋阐明了陈标的建议,并加上了自己的建议。 朱元璋认可徐达和陈标的看法,认为元太子不足为患,扩廓帖木儿才是将来大明心腹大患,便无视元太子,全军分几路堵住甘肃各个关隘,一边屯田养兵,一边朝着宁夏推进。 因朱元璋登基,徐达、汤和等人暂时回应天,明军攻势暂时停止,扩廓帖木儿暂时有了喘息之机。 正月的宁夏正值冰封万里之时。 明军连日骚扰,徐达这个损透了的家伙,只围不攻,每日让人在宁夏大营附近敲锣打鼓喊打喊杀制造噪音,扰得元军精神疲惫,神经衰弱。 即便他离开了,副将们也遵守他的策略,每日用噪音骚扰元朝守军。 扩廓帖木儿已经好几日没能睡个好觉,眼中布满了血丝。 徐达离开之前,将书信绑在箭上,射入了宁夏军营内。 他告诉扩廓帖木儿,他要回去参加主公朱元璋的登基典礼,从正月初四起,这天下就要改名叫“洪武元年”了。 “你可以趁着我不在出兵试试。” 扩廓帖木儿拢紧了大氅,手中的力道仿佛要把那张脆弱的纸捏碎。 面对徐达的挑衅,扩廓帖木儿很想出兵试试,却又担心徐达故布疑阵。 他扫视了一眼周围昏昏欲睡的元兵,悲哀地发现。就算徐达已经离开,明军还在外面。就算他打出去,也不可能成功。 扩廓帖木儿麾下精兵已经只剩下五万不到。 他明白自己的活路不在这里。他如果放弃这些兵,只趁着夜色带轻骑突围逃回草原,投奔太子,才是活路。 大元虽在中原势力几乎被拔除,但草原仍旧是大元的天下。以大元皇帝和太子的号召力,以蒙古各部落共同的利益,以自己的声望和养父留下的政治资产,他一定能成为这支草原铁骑的统帅,继续与大明对抗。 可他同样也明白,入关太难了。 大明不是大宋,朱元璋不是宋朝任何一个皇帝。他如果失去甘肃,蒙古就失去了最后一块沉淀着华夏文明的地盘,又回到了部落状态。 大元还能入关吗?还能在中原大地重新建立一个王朝吗? 扩廓帖木儿饱读诗书,他翻遍了史书,就算是东西汉也是几乎是连续存在,从未见到哪个朝代隔了一个朝代后,还能复国。 皇帝和太子如果能整合草原的势力,与自己里应外合,夺回大都,他们还有希望。 若他离开甘肃,大明稳固了根基,再回来就难了。 扩廓帖木儿闭上眼,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大明皇帝登基的时候,是明军最松懈的时候。据说大都守军将领是朱元璋的三个义子,已经全部回到应天。大都中,只有一妖孽稚童陈标坐镇。 他决定直取大都。 如果他能成功,大元皇帝和太子就算有再多顾忌,草原上的蒙古王公们有再多借口,也会一同进攻中原,以大都为跳板,重新收复大元河山。 如果他失败,就退回草原。即便他有生之年恐怕都无法再踏足中原,至少能帮太子在草原上坐稳“蒙古大汗”的位置。 为此,他安插的所有棋子都可以动起来了。 反正他如果退回了草原,这些棋子也没有用处了。 于是当夜,扩廓帖木儿与他的将近五万大军居然悄悄绕过了明军驻守的关隘,跋山涉水,出保安州(今河北涿鹿),逼近大都。 镇守庆阳的元将张良臣、镇守潼关的张良弼和李思齐等大将同时出动,阻断明军,为扩廓帖木儿开路。 其他零散元军也闻风而动,在朱元璋登基前后日子“活”了起来,与明军撕咬。 当明军发现扩廓帖木儿弃宁夏城而去,都以为扩廓帖木儿要逃回草原。 他们分了一半军队入驻宁夏城,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一边派传信兵往扩廓帖木儿回草原的路打探并传信,让同僚围堵。 当传信兵急奔百里,询问沿路镇守同僚,皆未发现扩廓帖木儿踪迹的时候,方觉不对,立刻回去禀告。 正在宁夏城内笑得合不拢嘴,已经写信给应天报功的副将这才如被一盆冰水浇醒。 他想起徐达离开前告知的话。 “一定要死死围住元军,绝不能令元军出城。若元军出城,立刻大军追击,不要管宁夏。” 他浑身冒汗,几近虚脱。 大功劳如天上掉下来的大饼一样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砸得眼冒金星,居然忘记了徐元帅叮嘱的话。 “快、快出城追击!”副将声音颤抖。 下属问道:“追击?追去哪?” 副将茫然。 如果扩廓帖木儿没有回草原,他能去哪?总不会是继续往西去大漠? “往东……”副将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一定是往东,他、王保保这个疯子!他居然想趁着大都守将都去了应天,想要用一支疲兵抢回元大都?!他怎么敢?!” …… 北平中,陈标正在检查学生们近些日子在城内城外文臣武将各处实习的报告。 他摊开的是综合成绩前五名的学生的实习报告。 他两个弟弟暂且不说……樉儿第一;棡儿年纪如此小,居然也能刚刚进入第五名,真是太给他这个当大哥的长脸。剩下的三人,耿再成之子耿天璧排第二,周德兴之子周骥排第三,原本考核次次第一的常葳落到了第四名。 陈标有些疑惑,常葳为什么会落下这么多分。看完常葳的实习报告之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常葳虽武艺不错,但对人太心软。 这心软不是上阵杀敌的时候,常葳虽与他同岁,上阵为一小兵倒不怕杀人。只是在面对普通人的时候,她就下不了手了。 陈标下令,这段时间靠近北平的百姓一度驱逐,若三次驱逐后仍旧抗令不遵,格杀勿论。 常葳多次心软,虽没有让那些人靠近大都,也只是驱逐,不肯杀戮。 这也就罢了。常葳年纪小,未经历惨烈之事,较为天真,不是她的错。他的学生中,有一半的人都做不到严格执行他残忍的命令。 让陈标万万没想到的是,常葳是个“路痴”。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