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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国八年冬，北京。

    天yīn沉沉的，前mén火车站外密密匝匝的停满了人力车和马车，车夫们抄手缩脖，坐在洋车水簸箕的脚垫上东拉西扯着。马路边残雪犹在，远处的正阳mén箭楼巍峨耸立，呈现着旧帝都的气派与凋敝。

    从奉天开来的火车进站了。巨大的火车头下面，钢制曲轴和连杆有节奏地摆动着，带动红sè车轮缓缓前行，大团的蒸汽散发出来，月台上白雾朦朦。三等车厢的mén打开，戴金箍帽的列车员拿着xiǎo旗子先跳下来，然后是扛着大包袱xiǎo行李穿着臃肿冬装的关外旅客。

    陈子锟扛着他的铺盖卷跳下了火车，没急着往出站口走，先走到火车头旁边，认真端详着这个粗犷邪恶的钢铁庞然大物。

    “妈了个巴子的，这大铁疙瘩怎么这么大劲？”他摘下狗皮帽子挠了挠luàn蓬蓬的头发，发出由衷的惊叹。

    一个五六岁的xiǎo男孩兴冲冲的跑了过来，站在火车头旁用吴侬软语大呼xiǎo叫，绒线虎头帽下一张粉嫩的xiǎo脸红扑扑的，嘴里喊着：“阿姐快来看，好白相啊！”他只顾着回头叫嚷，没注意已经到了月台边沿，突然脚下一空，胳膊已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

    “留神！”眼看xiǎo男孩就要掉下月台，陈子锟一把拽住了他。

    xiǎo男孩的姐姐匆匆追来。这是个身材娇xiǎo的圆脸少nv，十六七岁年纪，yīn丹士林蓝布棉袍，脖子上围着一条长长的雪白máo线围巾，遮住了嘴巴和鼻子，只lù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弯弯的像是含着笑。

    长白山林海雪原中哪见过这种纤细灵巧的少nv，陈子锟的目光立刻凝固了。

    “谢谢。”少nv声音又软又糯，余音袅袅。

    发huā痴中的陈子锟傻乎乎的挠挠头，竟然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那少nv拉着xiǎo男孩走远了，蓝sè的身影苗条的象棵xiǎo柳树。

    “妈了个巴子的，人家和你说谢谢，都不知道客套两句，搭讪搭讪，真是废物！”陈子锟抬手chōu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远处姐弟俩的父母正在和车站搬行李的仆役讨价还价，地上堆着两个大藤条箱和几只皮箱、布包袱，先生斯斯文文的，长袍眼镜，太太一身裘皮，高颧骨薄嘴chún，风韵犹存，还有一个粗手大脚的老妈子跟在后面。

    看见一双儿nv回来，太太劈头骂那少nv：“让侬看好阿弟，侬做啥去了，火车站人jiāo关多，伊让人拐走哪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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